【特稿】生命之光为强军“旋转”

发布时间:2019-09-12 23:10:08    来源:中国网    作者:吴亚轩 等    责任编辑:谢露莹

1984年,高伯龙赴美考察。

以身许国,至真至纯如激光

激光陀螺的光芒闪耀,高伯龙的生命之光却在2017年12月6日永远地熄灭了。时光倒转回2015年,在湘雅医院病房内,一个消瘦的老头捧着一叠满是复杂计算的文件,在台灯下逐字逐句地看。

“该休息了,老爷子!”查房的护士已经来了七八次,高伯龙只是口里应着,却一动不动。因为双腿浮肿得厉害,他只能将腿架在凳子上,以此缓解糖尿病并发症的痛苦。这位“不听话的病人”在多种器质性疾病的侵袭下,坚持工作。“住院三年,直到去世,他没有任何生活上的诉求,他只要求工作。”照顾他的护士说。

进入激光陀螺领域时,高伯龙已近知天命之年,他将自己全部的热情与精力投入到激光陀螺的研制中,开始了与生命赛跑般的执着攀登。激光陀螺的研制之路是爬不尽的高山。彼时国内基础工业力量薄弱,别说极低损耗镀膜,就是加工一个超精抛光水平的镜片都做不出来。倔强的高伯龙偏不信邪:“正是这样,我们才更要坚持。不干,就可能给国家留下空白,不能把自己的命脉掌握在别人手上!”

“院士干起活来不要命。”团队的李晓红回忆说,“那时候条件很差,夏天没有电扇和空调,整个工作间就像个大闷罐,院士经常穿个背心浑身是汗的工作。”几块钱的小背心是他夏日的“标配”。后来他八十多岁高龄时穿着背心在电脑前工作的场景被镜头拍下,“背心院士”之名不胫而走。

从事激光陀螺研究的四十余年时间里,高伯龙几乎没有按时吃过饭,常常推迟两三个小时吃,有时候还会忘记,以至于后来正常的饭点他倒不适应了。一次临近中午,高伯龙的学生去向他请教问题,想着先吃饭再来详细讨论,没想到,高伯龙一拿到问题便立马投入思考,完全没有要吃饭的意思。思量许久,高伯龙突然站起来:“走!我带你去见个人,他是这方面的高手。”于是,师生二人骑着自行车、顶着夏季正午的烈日,去拜访学校在显微镜检测方面的王姓教授,王教授正在家吃饭,见到二人只好放下碗筷,三人一谈又是两个小时。“不仅我们的中饭泡了汤,王教授估计也没有吃好。”这样的故事在高伯龙身上数不胜数,他的老伴曾遂珍曾经无奈地说:“我这辈子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给老头子热饭。”

在他人眼中,高伯龙有些“另类”,在被称为“四大火炉之 一”的长沙,他的军大衣一穿就是大半年,并非他天生怕冷,而是因为他患有严重的哮喘,对冷空气特别敏感。为了减少发病频率,他宁愿整天裹着军大衣,以便将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为延长发病间隔,他跑到医院去开大剂量的药,起初医生不同意,因为激素类药物对身体伤害大,他却满不在乎:“管他什么副作用,能工作就行。”后来医生也拗不过他,只好任由他一次性将几个月甚至半年的药抱回家。

高强度的工作加上长期服药,带来的是透支身体的代价。到了晚年,高伯龙的身体机能全部紊乱,双腿又黑又肿的他甚至需要搀扶着才能上楼,他拒绝坐轮椅,他总说:“坐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1980年,高伯龙在激光实验室从事研究。

为了与病魔作斗争,高伯龙可谓想尽各种办法。为了调节肺部问题,他坚持游泳,83岁时还能一口气游一公里;为了控制高血糖,他就吃清水面条与水煮白菜,餐餐如此,团队成员说“院士对自己身体的自律达到了苛刻的程度。”

2008年冰灾,电力供应紧张,实验室只有晚上才给电。80岁高龄的高伯龙为了工作昼夜颠倒。一次,他在实验室连续做了十几个小时的试验,回到家脚肿得连袜子都脱不下来,老伴看了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都啥岁数了,咋就不知道悠着点干。”高伯龙回答:“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抓紧!活着干,死了算,一天不死一天干!”总想多一点时间在实验室,就连最后一次去医院做检查,还是在他的学生秦石乔和该系协理员刘和旭二人的连哄带骗下勉强去的。

对工作近乎“痴狂”,对生活却几乎没有要求。一身老式作训服、一双绿胶鞋,穿了一辈子。家中,只有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几样家具,瓷杯是缺了口的,藤椅是变了形的,他有两件宝贝,一件是学生在他生日时送的湘绣,另一件是从哈军工运过来的年代久远的衣柜。

在多年前的一次学术会议中,高伯龙因不满主办方“用公家的钱大吃大喝”,自己拿个小碗加点菜到一边吃,会后的纪念品他也退了回去,说不能把公家的钱变成自己的东西。

心无旁骛,一切为了科研,一切只为科研。这样一位业内公认的开拓性大师,因为从事的工作密级较高,高伯龙和团队几乎都是埋头默默攻关,很少出现在媒体大众的视野,更谈不上名利。与其交好的清华大学张书练教授曾说:“如果你只是赶时髦,追求短期效果,为了晋升职称,那肯定不会干这个。因为这个陀螺说不定十年八年都出不来。”

在医院度过的最后三年里,高伯龙一刻也没有放下过他挚爱的事业,他的床头摞着高高的书籍与资料,学生前来看望,他总会提前很久挪到沙发上坐着,然后关上门,促膝长谈。

护士郭佳回忆说,高老为了方便工作,不愿打留置针,只接收一次性扎针,扎针的次数多了,手背便肿了起来。有时自己扎不中血管,高老不仅毫不介意,甚至还鼓励她继续“实验”:“年轻人永远不要怕犯错,就怕你失去了挑战的勇气。”

随着身体日渐衰弱,高伯龙开始抓紧时间发短信,他要把自己的思考全部告诉学生。他坐在病床上,捧着老人机艰难地打字,一条短信要耗费半个小时,看得一旁的护士偷偷抹眼泪:“他总说在办公室的抽屉里还有一篇学生的论文,很有价值,他要回去继续深化 ,直到去世前的那一年,他还想着要出院的事……”

长沙南郊的阳明山,是人们最后和高伯龙告别的地方。那日,无数人从全国各地甚至国外赶来,只为送他最后一程。他的夫人曾遂珍在挽联上写了这样一句话:该休息了老头子,安心去吧。

军旗下,这位老人的脸庞已深深凹陷,那颗滚烫的爱国之心,永远停止了跳动。高伯龙走了,这位老者的生命之光,一如激光陀螺的光芒,至真至纯,闪耀不灭!

(姚宏、颜瑾、方娇、陈思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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